榆林小曲艺人胡堂娃:80岁体健嗓门亮
2005年,中国音乐学院“中华传统音乐文化资源库”项目组,计划邀请12位榆林小曲艺人参加“陕北高原沙漠中的生命旋律——榆林小曲演唱会”,要6个“耍”乐器的,6个演唱家。当时已经75岁的胡堂娃没有奢望自己能去,因为那时候唱榆林小曲的就有20多人,他想着自己已经老了,肯定是轮不上自己去,但从心里来说他非常想去,因为在之前他连鱼河都没去过,他不敢相信自己有机会能去首都北京演出。排练了两个多月后,要从30多个人中选出12个人,“耍”乐器的选6个人还是比较容易选择,因为乐器上人本来就少,可唱小曲的就不同,因为是去北京,20多个人都想去。胡堂娃心想自己老了,应该把机会让给年轻人,年轻人都眼巴巴地盯着。胡堂娃表态后,王青和林玉碧极力反对,因为北京那边点名要胡堂娃去。
那次进京演出的组织者是榆林籍中国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研究员、博士研究生导师、中国传统音乐学会会长乔建中,他一次回榆林,在无量殿听胡堂娃唱过《十二杯酒》和《害娃娃》,所以就有了这次的点名邀请。
2005年11月8日他们从榆林出发,9日清晨到达北京,乔建中一看到胡堂娃就说,你就是那次无量殿唱《害娃娃》的吧,还有一个女的,也来了吧?乔建中说的这个女的是白秋芳,2003年开始演唱榆林小曲后就成了胡堂娃的搭档,他们俩把《害娃娃》唱红了,也让他们出了名。他们大多数情况下演唱节选的二十段,虽然听榆林小曲的人越来越少,但每个曲子都有自己的听众,如果一首曲子太长,怕听众听着没趣,大多比较长的曲子演唱的时候都节选比较精彩的部分,大多听众也不会太较真。但有一次胡堂娃和白秋芳像往常一样又唱了《害娃娃》的二十段,有七八个人就找到胡堂娃说怎么每次都只唱二十段,他们想听听全部的四十段。胡堂娃告诉他们要去找领导,他不能自己做主。领导说老胡刚唱完,你们让他歇歇,完了再给你们唱,等唱了《害娃娃》的全部内容,台下连连叫好。胡堂娃说,女人们就爱听《害娃娃》,有一次在无量殿演唱完后,又来了一群女人,说刚才唱的《害娃娃》她们没听,想让再唱一次,而且会给艺人“挂红”,庙上的会长找到榆林小曲研究会的会长王青,难得现在还有人这么喜欢听榆林小曲,就又给唱了一遍,唱完后天色已晚,艺人们坐上了接送的汽车准备回家,可这时又来了一群女人,也说没赶上刚才的演出,也要听《害娃娃》,也给“挂红”。庙上的会长又跑来说,老胡,又有人要听你的《害娃娃》。胡堂娃说那种感觉像自己成了明星一样,有着“曲迷”的追随。
最近一次临近“七一”在世纪广场的演出,因为搭档白秋芳走了西安,就没有安排胡堂娃唱《害娃娃》,演出七点开始,他唱完《十二杯酒》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,因为上了岁数,儿子胡志雄下班后来接老父亲回家,在往台下走的时候,有十几个女人问胡堂娃怎么今天不唱《害娃娃》。得知没有安排后,女人们说她们还就等着听他唱《害娃娃》呢,不唱的话她们回家也,别人唱的听不懂。胡堂娃说他是大嗓子,吐字比较清楚,人们能听得懂,所以就喜欢听。
北京那次演出空前的成功。胡堂娃说,去的路上他没有晕车,没有感冒,有些年轻人都感冒了,而年岁最长的他感觉良好,吃的好,睡的香,唱的洪亮。当报幕员说,有请75岁身体健康嗓子洪亮的胡老先生为大家演唱时,台下掌声响成一片。胡堂娃说,榆林小曲乐器艺人叶万秀告诉他:第一是因为他吐字清楚,人们能听懂,白秋芳会表演;第二是因为人们稀罕他上年了;所以一出场就是一片热烈的掌声。
胡堂娃十个月的时候,他的父亲去逝,留下七个孩子,最大的不过十几岁,胡堂娃是七个姐弟中最小的,那年他母亲39岁,一直守寡到81岁去逝。那时,离榆林城十公里处的流水沟有他们家的四亩地,家里没有了劳动力,就把地让别人种了,别人种什么分点什么给他们,刨10口袋土豆就给他们家3口袋,打一担粮有他们的三斗,主要靠这些东西把他们七姐弟养大,但就因为这四亩地,他们三兄弟都曾被下放到了农村。胡堂娃说提起过去,实在是苦的厉害了。母亲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磨大了他们七个姐弟,“文革”就来了。工作组说,你们的地你们自己不种,你们就吃租,是剥削别人。工作组为了完成任务,还把他家的四亩地报成四十多亩,这样他们三兄弟都被下放到农村改造,给胡堂娃的大哥胡马奴还戴了个“地主分子”,胡堂娃和他二哥不用戴“高帽子”。胡堂娃去找工作组讲,他父亲去逝的时候他才几个月,没享过福。工作组的人拍桌子甩脸子,说要怨就怨你父亲生了你,还说你走不走,不走就给你“扣帽子”。胡堂娃在农村倒也没怎么劳动,头年十月走的,第二年四月他就回了城,因为他打听到消息,不戴高帽子的可以回去,他就去找县长反映情况,说他在鞋厂做的好好的,居民上把他要出去,下放到农村。当时去北京告状的也比较多,所以上面下了文件让重新复查。领导让他别着急,他们重新派人复查,调查后说才四亩几分地,不够地主;胡堂娃的二哥因为和他们的母亲一起生活,所以分了个“小土地吃租”;他大哥分为平民,他是手工工人。但还没有等到胡堂娃复工,他的母亲就去逝了。
胡堂娃在学唱小曲以前,已经多次参与四玩小秧歌队的上街演出,他是拉胡胡的,拉胡胡是和街上一个卖胡胡的学的,那时候胡堂娃是街边的一个小鞋匠,街上经常有个卖胡胡的老汉,边走边拉边卖,那人还抽洋烟。
胡堂娃非常喜欢胡胡,就问:“一把胡胡多少钱?”
老汉说:“一把一块二。”
胡堂娃说:“我还是个学徒娃娃,能不能给我便宜点?”
那老汉头也不回说:“唉,不。”
正好下了几天连阴雨 ,胡胡卖不出去了,老汉抽不起大烟了,就问胡堂娃有多少钱?胡堂娃说有六毛,那老汉也是急了,说六毛就六毛!有了胡胡,胡堂娃就自己“吱咕吱咕”拉开了。
当时,著名小曲演唱艺人林懋森家住在贾盘石巷1号,胡堂娃家住12号。林懋森家经常是小曲艺人们活动的场所,胡堂娃有机会和小曲艺人们接触,就爱上了榆林小曲。林懋森就对胡堂娃说,你能给秧歌队拉胡胡,你跟上我们拉,先不会的,你音放低些,不要出“杂音”,慢慢品的拉。胡堂娃一拉就是两年多,他边拉二胡边听老艺人们唱,开始自己学唱榆林小曲中比较简单的小调,两年多中他听会了五六个曲子。终于有一天胡堂娃鼓足勇气对老艺人们说,让他唱上一个看行不行。他一唱,老艺人们都很吃惊,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胡堂娃和谁学唱过小曲,得到老艺人们的肯定后,有时演出老艺人不能来,胡堂娃有机会唱了,胡英杰见他有些胆怯,就鼓励他说,不要怕,有我呢。有了名艺人“做后台”,胡堂娃就再也不怕了。
胡堂娃说,他天生两千度的近视眼,上学上了两册,坐第一排还是看不见黑板上的字,他就走到讲台上去看,下面的学生就说他堵住了他们,他干脆就退学不念了,所以他既不识字,也不识谱,全靠耳音,虽然学起来比较困难,但因为喜欢,听别人唱着就学会了二十多个曲子。
胡堂娃是个知道感恩的人,只要别人为他做点儿事,他就认为这是个好人,这和他两千多度的近视眼睛有关,因为看不清,平时行动就很不方便,别人扶他一下,或者在吃饭的时候给他夹些菜,他就万分感谢。通过民政局的帮助,他领到了一级残疾证,很多地方能得到政府的一些照顾,但是年岁已高,本来看不清楚的眼睛,现在出去演出越来越不方便。但因为父亲的这个爱好,他唯一的儿子胡志雄有演出就送父亲过去,等着唱完后再接父亲回家,这个过程他也学会了榆林小曲的个别曲子。
问答
记者:你是从哪一年开始学习榆林小曲的?
胡堂娃:差不多1951年吧,我和别人都不一样,现在别的唱小曲的都不会乐器,我是先自己学的拉胡胡,给榆林小曲拉二胡的同时,听老艺人们唱又学的榆林小曲,那时候刚二十出头,因为当时榆林著名演唱艺人林懋森家就住在贾盘石巷1号,他们家里经常有艺人们演出,我们家就在隔壁,所以受影响我就喜欢上了榆林小曲。
记者:对你影响比较大的小曲艺人是谁?
胡堂娃:胡英杰和林懋森,受林懋森的影响开始接触和喜欢榆林小曲,而胡英杰经常鼓励我,因为刚开始上台比较害怕,看到胡英杰我才敢上台演出,直到后来北京那么大的舞台我也不害怕。
记者:家人对你唱榆林小曲是什么态度?
胡堂娃:我父亲去的早,我自己喜欢,母亲也不管,后来“文革”开始,我的老婆砸了我的胡胡,说你还一天有心情唱了!文革后又不管了,现在儿女们都很赞成我唱,哪有个演出总是很积极地接送我。
记者:你对榆林小曲的传承前途怎么看?
胡堂娃:主要是没场地,如果再有个像刘哲那样重视榆林小曲的官,如果胡星元再迟去上几年,榆林小曲的场地问题也已经解决了,场地问题和没有经费是榆林小曲传承的最大障碍,政府一直说要给解决,直到现在还是在说,没有解决实际问题。
记者:你会坚持传承下去吗?
胡堂娃:我常常给人们说,我已经老了,行动不方便了,咱们又没个场地,如果谁想学,就到我家里,谁来学我都教,尽我的本事,尽我的能力,每一个艺人都应该把榆林小曲尽力传下去,榆林小曲本来就是艺人们一辈一辈传下来的。
Copyright 2020 榆林小曲多媒体数据库 版权所有:陕西省榆林市星元图书楼 地址:陕西省榆林市新建北路32号 访问量: 1366人次